文/凤焱琳 哥舒意的“十三年” 2019年9月,哥舒意的最新小说 《少女蛋》出版。这部作品的封面和标题风格一致,清新,雅致。到新作出版,哥舒意已经持续写作了十三年。 我最初接触到哥舒意的作品是在《萌芽》杂志上,阅读着他创作的短篇小说。他的文字有一种魔力,可以很快将读者拉进那个虚构的世界,为故事中的遗憾悲剧而难过,为圆满而愉快欢喜。之后我开始持续关注他的长篇小说的创作。 哥舒意在十三年前出版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与最新的作品《少女蛋》风格迥异,名叫《恶魔协奏曲》。这是一个讲述音乐的悬疑故事,钢琴家的神秘死亡诱导着观众一步一步与主角一起深入探索背后的真相。其笔法优美,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个音符,组合成一首优美的乐章。 十三年,对于一名文字创作者而言或许并不算太长。从2006年到现在,哥舒意一共出版了七部长篇小说,它们分别是《恶魔奏鸣曲》《夜之琴女与耶稣之笛》《秀哉的夏天》《沉睡的女儿》《中国孩子》《泪国》《少女蛋》。此外,他还发表了若干中短篇小说。现居上海专职写作的他,是鲁迅文学院第十四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上海作家协会签约作家。曾任《悬疑世界》杂志执行主编,《罗生门》系列主题书主笔,阅读网站首席内容官。 对于这一位创作手法充满个性化、小说内容风格跨度大、作品发布平台多元的作者,通过交谈,我们对他的创作理念、创作风格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创作手法:在小说中,这是他们的命运 每一位作者的小说创作技巧细化到各自的创作上都是各有不同的,而这样的技巧在人物塑造上面能够得以充分体现。 在哥舒意的作品中,有许多鲜活的人物。作为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既不会感觉情节和人物在推着我赶紧往前跑,也不会觉得剧情拖沓缓慢让人耐不住性子,反而是感觉自己在与书中的人物一同慢慢散步,自然和谐地共处,像是完成了一段舒缓的旅程。 哥舒意笔下的作品总是逃不过两类人: 男人与小孩子。而这两类人物在他笔下却绝对不是千篇一律的。 先说男人。之所以选择“男人”而不是“男性”,是因为我总是能够在哥舒意的作品中,看到多元的男性形象。 在 《恶魔奏鸣曲》中,哥舒意以第一人称的方式来叙述了一个从迷茫到清晰的故事:突如其来的钢琴家自燃事件以及恶魔奏鸣曲事件,都好像与主人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梦幻得不真实。当主人公经历了诸多挑战之后,终于明白了,这一切其实是一场关于自己的冒险:不愿意成为演奏工具的阿静、陷入沉睡的提琴少女以及无法演奏音乐只能聆听音乐的“我”。 到了 《沉睡的女儿》中,主人公的迷茫和逃避更是突出了许多:身患脑癌的作家,每次头痛的时候都会产生幻觉——一个小女孩会出现在他的眼前。一个夜晚,作家对自己十分绝望,妄图用酒精麻痹自己,以免小女孩再次出现。可当他再次醒来时,自己却身处在一节火车的车厢中。 列车是一个奇妙的意象。它既可以代表前往新生活的途径,也可以是逃离悲惨现实的工具。作家就这样乘坐着神秘的火车到达了一个站台,遇到了那个小女孩:那个等待自己父亲的小女孩。 在与小女孩的相处过程当中,作家渐渐地开始了写作。他用纸笔创作着一个个简单的故事——故事里名叫赫连的小男生和名叫舒玥的小女孩一起相处,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 而直到最后,作家才意识到:这一段故事,正是自己的过去。他所忘记的,正是那位叫舒玥的姑娘。作家最终帮小女孩拯救了被束缚的精灵,同时也成功坐上了列车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他乘坐火车来到这里,为了一个小女孩进行创作;最终乘着火车回到了现实,直面自己的过去。 这样的主人公其实与《恶魔奏鸣曲》的主角颇有几分相似:同样是从迷茫到清晰,同样也是从遗忘到铭记。这样一种成长的感觉,是一以贯之的。 《如果世界只有我和你》当中,主人公的形象愈发鲜明了:一个生活单一的IT社畜。相较于音乐自由撰稿人和作家,这一次的主人公好像更加接地气了。 而这位IT社畜秀哉,却突然就与另外一个小家伙绑定成了搭档——一位早熟而又懂事的男孩小树。接下来,他们遭遇了一场灾难。这是一场关于地球的灾难。海水淹没了大陆,地震也随之而来。IT社畜和小树,突然成了相依为命的幸存者。这段奇妙的关系非常有趣:他们无法离开彼此,因为这是生死攸关的问题,但他们彼此之间却又有诸多未知,毕竟二人本应该只是搭伴儿过一个星期日子就不会再见面的关系。在灾难面前,秀哉成长为了一名有担当的男人,而不是混日子长到30岁的大男孩。而小树与秀哉之间,也形成了一种酷似父子之间的情谊。 这个故事的动人之处不仅是在于这段父子情十分感人,更是在于足以看到两位主角的成长与改变。相较于前两作,这部作品中的主角更加“讨喜”:他们更加真实,会哭也会笑,对于自己的情感更加坦率。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他们的性格成长那样鲜明。 到了 《少女蛋》当中,这种成长感依旧也存在着,甚至是更加鲜明:与异性交往会有恐惧以至于说不出话的大学男生,突然发现租住的洋房别墅里出现了一个会说话热爱哲学思考的电冰箱,并且在电冰箱里发现了一个蛋,这个蛋最终变成了一个女孩小蛋。 很荒诞但是又很有意思的设定。哥舒意老师很擅长书写游离在社会边缘的角色。并不是说这类角色性格孤僻,只是这类角色如果放置于现实社会中,都是存在感比较不明显的角色。而在故事里,总会有另一个角色出现,成为一座桥梁,将他们引渡到关怀与温暖当中去。 小蛋对于“我”而言就是这么一座桥梁。她一点点地成长,用“亲爱的”来称呼“我”,十分纯粹又干净,但是又透露着浓浓的可爱。 《少女蛋》中的主角与前面几部作品一样,都有一种自我价值的实现圆满感在里面——如果有一天,那个爱哲学的冰箱不再能够说话,只是家用电器市场的一个待淘汰产品;而那位一直以“亲爱的”称呼你的纯真少女也不再记得你,你是否又有勇气将那台电冰箱买下,并走上前告诉那位少女。 在这个探索的过程当中,主人公一点一点地有勇气面对真实的自己。回到了曾经充满美好回忆的小洋房里,他最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音乐本身不存在善或者恶,就像是工具本身不存在善恶,决定它善恶的是使用者罢了。 哥舒意的人物创作是不带有一丁点刻板印象在里面的。他的作品不会让人觉得是在观看一出提线木偶戏。创作者绝对不是控制着人物进行故事情节发展,而是与人物一同并行着往前走。 再说小孩。哥舒意笔下有着数不清的小孩子形象。 他们纯真、善良、柔和、烂漫。这样一种元素的加入,使得我每次读完哥舒意的作品,都可以感受到一股暖意。 对于孩童而言,成长是必然的,脱去稚气这样一个过程确实是千变万化的。 在哥舒意的作品中探索孩童的成长也是一种乐趣。例如《如果世界只有我和你》中出现的小男孩小树,以及《沉睡的女儿》中等待父亲的小女儿。这两部作品几乎同期完成。 哥舒意有这样的创作经历:他最先动笔创作的是《沉睡的女儿》,写了个开头之后,却发现《如果世界只有我和你》的故事构思先完成了,于是便先去照顾“儿子”了。这两部作品对他而言,就像是生了个女孩儿,再生了个男孩儿。在进行“小树”这个人物角色的创作中,他也会去思考:如果小树是个女孩,一般会怎么与别人互动呢?最终,这两个鲜活的小孩儿就这样诞生了。 而人物的鲜活与故事剧情脱不开关系。这样鲜活的人物是不是会反过来引导作者的创作呢?哥舒意在他的写作中谈道:“写活了的意思是,这是小说人物获得生命的体现,他们有自己的性格和命运,会做出自己的选择。作者通常只是跟随他们的脚步,有时他们也会找我商量‘你看这样行不行’,但最终拿定主意的是他们。因为在小说里,这是他们的故事,他们的命运。” 创作风格:像水晶一样剔透的文字 风格往往可以作为作家的一种标签,方便读者去记忆或感受他们。同时风格不局限于文字风格,也体现在小说类型这一方面。而哥舒意却敢于打破这样一种固有“标签”。2006年,他出版了自己的首部长篇小说《恶魔奏鸣曲》,这是一本将艺术与悬疑元素巧妙结合的作品。两年之后,他出版了第二部长篇小说《夜之琴女与耶稣之笛》,再一次围绕着音乐展开了波折的悬疑故事。 然而在此之后,他并没有继续在悬疑这条道路上发展,也没有继续围绕着音乐这一元素进行发挥创作。哥舒意的作品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领域,在他看来, 题材只是文学的一种艺术表现手法罢了。他说:“小说都是虚构的产物,但是虚构是从现实生活来的。虽然我写过奇幻、童话、悬疑推理、成长等不同题材领域,但是这些故事都是现实的变现和再现。只是表现手法有所不同。” 哥舒意运用了一个巧妙的比喻:文字的内核就像是九阳神功,这是基本的能力。但是外用的武术却是多种多样的:可以是太极,也可以是乾坤大挪移,同样还可能是少林武学等等。这些都不会影响内核。 另一方面,哥舒意选择“外用武术”风格的方式,也不是随心所欲的,最主要还是围绕着这个故事本身——我是根据要写的故事内容来选择表现形式,就是说,这个故事,用科幻方式来写最合适,那个故事,可能用悬疑更能完成文本。 除开故事的题材领域,文字的风格也是表现的一种手法。哥舒意在此也有多种尝试,例如悬疑类作品的文字风格相较其他人的作品更加严肃,紧紧围绕着外国文化风情以及悬疑剧情展开。他自称“第一本出版的《恶魔奏鸣曲》尤其翻译腔,《夜之琴女与耶稣之笛》的故事已经很完整,但又是法国又是文艺又是音乐的,挺端着的”。这是年轻时期哥舒意对于自己文字风格的初步探索。 但在这两本作品完本结束之后,哥舒意开始对后面的创作进行调整。他谈道:“我可以继续写这样的题材和内容,从法国换到英国,再换到美国,都可以。但是这样我觉得没什么意义了。我要写的是我自己的小说,首先我是个中国人,生活在现代中国。我的小说不仅仅要故事,它的语言也必须是符合故事的。”这是一个作家创作风格的思考和归属感的萌发。 从第三本小说《如果世界只有我和你》(初版名为《秀哉的夏天》,再版改名为《如果世界只有我和你》)开始,他的语言风格和故事风格都发生了转变:不再围绕着国外风情展开悬疑故事,而是落脚到现代中国的失败大叔与孤独小孩身上。文字阅读不再增加门槛,所以更加自然。哥舒意表示:“用编辑的话说,读者可以享受这种语言,阅读感受很流畅。它很简单干净。”中国小说学会常务理事施战军老师也评价说:“《秀哉的夏天》是水晶一样剔透的文字。”哥舒意认为,爱的三部曲这三本作品,都是用同样的语言去写的,是符合这三个故事的语言。 创作平台:艺术成就不以写作模式说话 在如今这样一个创作模式多元、创作平台广泛的时代,哥舒意也对新媒体网络文学有所涉猎。对于网络连载和传统文学之间的写作模式差别,他也有一些自己的看法。在哥舒意看来, 二者主要的差异主要在于受众和写作的姿态。 “一部分的网络文学,我觉得应该是用服务业看待比较合适,服务于读者,让读者觉得快乐和爽。也有的是针对一部分特定读者,别的读者我管不了,我只写你们这些人想看的。” 传统文学的表达相较于网络文学,或许更加自我一点。哥舒意表示,也有一部分传统文学的作者,是写给编辑或者评论家看的。但归根结底,每个人都有自己特定的读者。艺术的成就一般不以写作模式说话,而是以最终写出来的作品说话。 对于这样一个快节奏的时代,他认为网络文学对于手速的高要求会淘汰掉一批作者。但同样,有一些文学是慢的艺术,需要时间和积累。快的选择快的,慢的选择慢的,最关键的还是看哪种模式更加适合自己。哥舒意表示, 有选择对于作者和读者来说,都是最好的。 而在这种时代环境下,哥舒意对于文学的坚守与突破是十分简单的。他说:“我会慢慢写,不求最快,只求完成。”他还戏称自己是“拖稿大魔王”。 哥舒意对于未来自己的创作并没有划定一个明确的边界或区域,在他看来,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我会听从内心的指引,我会遵循命运的安排,我会选择故事之路。” 哥舒意的文字就和他本人一样,干净清爽。 期待未来哥舒意的更多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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